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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8章 泡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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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們來了。”

幻月海域的海底依舊明亮清澈,淡藍色的海水朝著四面八方無邊無際地湧動。在穿過大片五彩的魚群和珊瑚礁後,伴隨海妖們的嬉笑,來自無形學院的執法者再次來到宮殿深處,見到了尤爾琴娜。

是的,盡管精神核心已經被凈化,但她還一息尚存。

也只有一息了。

暗影還殘存在這裏,已經淡了許多,霧蒙蒙地彌漫開去,也正如風中殘燭。

海皇走到她身邊,居高臨下地俯視這只青梅竹馬的海妖,也是他的妻子。他神情平靜,沒有一絲哀愁,甚至他彎腰湊近她也只是為了從她身體裏拿出自己的權杖。

“咳咳……咳咳咳咳……”

海皇的權杖是尤爾琴娜之所以還能勉力支撐的倚仗。現在她無力反抗,只冷眼看著他,也並未流露出不甘心或者悔恨之類的情緒。

她的外表恢覆了正常,眉目蒼白,卻還留著過去的美麗和英氣勃勃;墨綠的卷發飄在她周身,像一朵盛極將衰的海中花。

她看著權杖被從自己身體裏強硬地、沒有任何猶豫地拽出去,也看著自己最後一點生命之火被丈夫剝離。

海皇的權杖是一整根半透明的白水晶,其中流動著火焰般的光彩。蘭德斯握著這柄權杖,漠然地垂眸看著尤莉。

“你快死了。”他頓了頓,“你還有什麽要說的嗎?”

“呵……什麽時候……海皇你也有允許戰敗者開口的慈悲了?”尤莉勉強牽動了一下唇角,眼神嘲諷。

海皇只是靜靜看著她。

“又是這個眼神啊……真奇怪……你和珞珈一點不像,除了這個眼神……”似是陷入回憶,尤莉眉心微顫,眼神落入迷蒙的旋渦,“犯倔的時候……就會露出這樣的眼神……”

“看在……珞珈的份上……告訴你們一個消息吧……”

“你們不是想知道我怎麽接觸到汙染源的嗎……是一個裹在披風裏的男人……”

“他自稱是……海神塞利昂的後裔……說……暗影才是生命進化的方向……”

“尤莉,你會關心什麽‘生命進化的方向’?”對她知之甚深的海皇狐疑地瞇起眼睛。

“我當然不會……”尤莉冷笑了一聲,接著又是一串咳嗽,“只是……他說可以覆活珞珈……”

“覆活?別傻了!”海皇冷酷地斥責道,“連神只都無法覆活,更別提珞珈那種孱弱的海妖!尤莉,你竟會愚蠢到相信這種謊話!”

尤爾琴娜躺在地上。她轉動眼珠,緩緩看向窗外,看向那無盡清澈的海水;她的眼神本來在漸漸失去光彩,卻在這一刻忽然煥發出一種異樣的光芒。

“我怎麽會信……因為,無論我信不信……無論那個男人是不是在說謊……珞珈她……的確已經死了啊……”

“沒有她的世界……對我來說,究竟有什麽區別呢……”

她聲音淒涼至極,眉眼蘊藏著無盡的感傷。

“不過……現在這樣也好……”

她望著上方,望著那需要穿過層層海水才能抵達的海面,望著那片明亮到虛幻的光暈,就如同透過重疊的現實一眼望見了她所眷戀的過去和存在。

“也好……”她喃喃著,恍惚一笑,臉頰倏然泛起一絲嫵媚的紅暈,“這樣一來……我們的靈魂……終究都會化為海上的泡沫……”

“在無盡廣闊的海洋裏……或許終有一天,終有某一刻……即便是泡沫也能相遇……”

“到了那時……到了那時……”

生命最後的光芒在她眼中黯淡下去,最終凝固成兩點死亡的象征。

海妖的靈魂是無法留存的。死去之後,他們的魂魄就會化為大海上的泡沫。那些泡沫隨著海浪飄散,也許真的會在朝陽升起時蒸發成雨和雲,也許會一直在海上流浪。誰知道呢。

海皇站在她的屍體旁,沈默了許久。無論是妹妹的死亡還是妻子的背叛,他一直都表現得全無所謂,不曾流露任何情感,以至於旁人都要感慨:能站在所有海妖之上的皇者,確實該有這份冷酷和堅定。

只有現在。他握著權杖,用力地握著,指節有一瞬的發白。

然後他轉過身,對執法者們微一點頭。

“開始吧。”他平靜地說。

尤爾琴娜雖然死了,她留下的汙染卻還沒有散盡,而她剛才提到的神秘男人也不知道是否還藏在海底。因此,幻月海域需要一次徹底的凈化。

林溪點了點頭。

——潔凈之光,匯於初始之風,遵循古老的契約與術者的意志,秉持春日女神之名義,呼喚凈化之風,吹散汙穢邪惡之物……

“……凈化之風!”

從來只有水流的海底,萬年來第一次迎來本屬於地面的春風。光元素匯聚成淡金色的風,在水流中輕盈穿行,帶走一切汙穢。在這無處不在的溫暖與光明裏,尤爾琴娜的遺骸也化於無形,被和風與洋流帶走。她的身體已經被暗影腐蝕到極點,無法留存。或許海面會迎來一顆新的泡沫,或許沒有了就是沒有了。

凈化之風一圈圈疊蕩出去,形成無盡的漣漪。良久後,林溪睜開眼睛,神情有些覆雜。

“怎麽了?”伊瑟關切道。

“不……只是體內的神諭碎片告訴我,不久前這裏還存在另一枚神諭碎片,但現在已經沒有了。”

“被那個自稱海神後裔的男人拿走了吧。”伊瑟搖搖頭,“多想無益。別擔心,以後我會為你取回來的。”

尼爾在旁邊怪聲怪氣:“哦喲——‘為你取回來’哦——哎呀老大別打!我錯了!”

艾蓮娜精準評價:“活該。”

一切熱鬧中,只有海皇依舊是安靜的。他擡起頭,望著遙遠的海面,還有那遙遠的光線;那是剛才尤爾琴娜曾經看向的地方。

——林溪,走了!

——來啦!

——等等我啊老大!艾蓮娜你也快點跟上!

外人都走了,宮殿深處即將回歸往日的平靜。但不過幾秒後,有一個人又悄然來到他身邊。

“你還有什麽事?”海皇語氣淡漠,“為了60年前那個人類,親手揍了兄長一頓還不夠嗎?”

海皇僅剩的妹妹、曾經海底的公主,站在他身邊,一雙和他極為相似的眼睛也有著相似的淡漠。

淡漠的,卻還是美麗的,像極了月色中的大海,深邃神秘,又如藏著千言萬語。

“在我看來,你就算死一百次都不夠。”艾蓮娜低聲說,“但是在‘正常的海妖’眼中,你只是做了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,對嗎,蘭德斯?”

“我以前是這麽想的。我才是異類,錯的是我,所以我連怨恨和憤怒都是心虛的。我畏懼你,既是恐懼於你的力量,也是恐懼於你所代表的‘真正的海妖’的習性。”

“可問題在於,你是‘真正的海妖’嗎?”

海皇瞥了她一眼,神色寡淡到極點,只眼裏一點尖銳的傲慢。

“艾蓮娜,你究竟想說什麽?”

“當年你以為我被人類拋棄的時候,所爆發的憤怒真的全部出於所謂‘雷納克的榮光不容侵犯’嗎?還是說,其中多多少少,都摻雜了屬於你自己的、真正的情感?”

那是不是,其實也能被視為一個維護妹妹的兄長的情感,是想要讓受傷的親人振作起來的努力?只是他們終究是海妖,即便有那麽一點點柔軟,也只能用最粗暴和無可挽回的手段表達。

海皇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。他只是用極為平淡的語氣說:“我不明白你的意思。”

“蘭德斯,你喜歡……不,你愛尤莉嗎?”艾蓮娜低聲說,“小時候的很多事情我都刻意遺忘了,但剛才我又忽然想起來了一些。在我還很小很小的時候,在你和尤莉也都還沒有成年的時候,你們都和現在不一樣。”

“那時候……你好像很弱的,蘭德斯。天天被人欺負,天天哭哭啼啼,是尤莉在保護你。她是將軍的女兒,也繼承了將軍的英勇,每次都把欺負你的海妖狠狠揍一頓,再帶你去她的秘密基地吃糖。等回來的時候,她還會給我帶兩個貝殼,說其中一個有糖,另一個沒有。你們要我猜,猜中有糖的就兩個都給我,猜不中就什麽都沒有。但其實兩個貝殼都有糖,所以我的期待永遠不會落空。”

“就是因為那段時光,我後來才那麽喜歡收集貝殼。但到了最後,所有我珍視的藏品,連我自己都忘記了。”

“蘭德斯,你們是不是也都忘了?包括小時候你說你想讓尤莉當你的皇後,這句話你們是不是誰都不記得了?”

艾蓮娜凝視著她的兄長,眼中是貨真價實的困惑。

“不正常的、軟弱的海妖,真的只有我一個嗎,蘭德斯?”

海皇沒有說話。他的目光緩緩掃過四周,掃過金碧輝煌的宮殿,掃過源源不竭的、神只留下的泉水,掃過那些無止境的清涼海水——代代海妖居住的家園,也是無數泛著鐵銹氣的故事的生長地。他在這裏長大,仰望頭頂時看見的並不僅是海水和光,更是海妖的命運軌跡,是無數先代在不同時間書寫下的相同的故事:男性成為權勢中的枯骨,女性化為愛情中的泡沫。

他終於微微笑起來。純白的制服邊緣和他深藍的發絲都在水裏飄動,給人以柔軟的錯覺;那些妝點了他的金色勳章將幾點光斑印上他的臉頰,也讓他的這個微笑有了柔軟的錯覺。

“誰知道呢?”他漫不經心地回答,“那些奇怪的回憶,只不過是你記錯了而已吧。不過……”

“海中新生的海妖,好像的確越來越不像我們的祖先了。和當年的你一樣喜歡一個人默默收集貝殼的、怪異的小孩子,好像也越來越多了。”

“我們的生命法則由海神塞利昂與生命女神安格麗菲共同寫成。按照神典,我們本該永恒不變。然而在連神只都已經隕落許久的現在,出現一點變化……似乎也不是太過奇怪的事情。”

“假如變化真的來臨,未來會如何?”海皇舉起權杖,凝視著其中火焰般不斷流動的光彩,自言自語道,“我們這些由神靈創造的幻想種族,在一個非神所造的世界……真是感到很害怕啊。”

“害怕……原來你也會害怕啊,蘭德斯。我曾經一直以為,海皇是無所畏懼的。”

艾蓮娜怔怔出了一會兒神。

“所以,你是真的愛尤莉嗎?她能夠那麽輕易地控制屬於海皇的權杖,真的沒有你的關系嗎?”

“情愛是你們女性才會在意的事物;我只在乎權柄。”海皇這麽回答。

等到唯一的妹妹真正離開這裏後,在一片泛著微光的寧靜裏,海皇才用極輕、極細微的聲音說了一句話。

“尤莉她……其實只是喜歡保護別人的感覺而已。”

所以,只有孱弱的存在才會被她喜愛。然而海中的皇者,註定要足夠強大。

******

“呵欠——”

“早上好。”

“早啊寶貝。”

“昨晚睡得好嗎?”

“我做了個很奇怪的夢,夢見我們整艘船都在巨浪裏顛簸。”

“哈哈哈哈那真的是很奇怪的夢……”

一夜的風雨並未在人類世界中留下一星半點痕跡。海面波光粼粼,不時躍起幾條銀光爍爍的飛魚,引來幾只海鳥下掠。在陽光遍灑的甲板上,姜祁也靠在欄桿上,和女伴調情取樂,舉手投足都是睡飽後的懶散愜意。

尼爾站在下一層的船舷邊,手搭在眼睛上,對著這一幕撇了撇嘴。

“要是那個男人知道珞珈死了,不知道會是什麽反應?”他帶著點惡意揣測,“之前把自己說得深情款款,現在不還是一副到處發情的樣子嘛。艾蓮娜,你有沒有產生一種吃掉他的沖動?”

艾蓮娜往邊上挪了一步,用行動表達自己的鄙夷。

“好無情哦。”羽族軟踏踏地趴在欄桿上,“怎麽沒看到小光法師?老大也不在。”

“小溪好像去找她認識的那個人類了,學長和她一起。”

“說得也是,老大總是把他家小法師護得緊緊的……咦,就是前天晚上那個女人?”尼爾驚訝道,“你就這麽讓林溪過去了?你當時看起來明明很嫉妒的樣子嘛。就連小法師和老大在一起,你也總有些吃醋。你真的不是深深愛著小法師嗎?”

“嫉妒……可能真的有一點。”艾蓮娜想了想,承認了,“但是,是朋友之間的那種嫉妒。”

“耶,朋友也會嫉妒嗎?”

“會的。因為真的很喜歡對方,所以看見她還有自己以外的朋友、家人、戀人,因而減少了和自己待在一起的時間,就會覺得很失落。但那和愛情的嫉妒不一樣。我不想獨占小溪,其實也不想被誰獨占。像現在一樣,有很多時間在一起,也有很多時間做自己的事,就是我想要的最好狀態。”

“理解不了……聽上去明明還是戀愛。”羽族嘀咕著。

艾蓮娜瞧了他一眼,說:“你應該知道才對。之前,你不是因為嫉妒學長被小溪搶走,才總是針對她的嗎?”

“什麽?什麽!誰會做那種幼稚的事情啊!!”羽族一下炸了,氣急敗壞地手舞足蹈,“我明明是因為擔心你們!什麽嫉妒!什麽搶走!胡說八道!!”

“自欺欺人。”艾蓮娜嘴唇輕啟,清冷如珠玉的聲音吐出犀利的評判,“幼稚園肄業。”

“艾蓮娜——!!!”

羽族少年惱羞成怒的叫聲回蕩在碧海藍天中,而船的另一邊,林溪也萬分激動地往前撲去,氣勢洶洶地撞翻了女人手裏的早餐。

哐當——

徐芷沅敏捷地往後跳了一步,看著翻倒在地、一片狼藉的三明治和咖啡,很有點惱怒地瞪向林溪:“你做什麽?”

突如其來的響動引來了周圍人的註意。林溪警惕地四下瞄了一眼,拽著徐芷沅到了一個不起眼的角落。

“這話該我問你才對。”她拿出樣東西拎在對方面前,很兇地質問,“徐芷沅,你到底想做什麽?”

林溪拿出的是一條手鏈,用細細的豆子串成,每一粒都半紅半黑,說不上美麗,反而有點詭異。

“你給我的時候我就有點奇怪了!你什麽時候會隨便送人東西?都想方設法從別人那裏搶還差不多!回去後我查了一下,果然這是相思豆,毒性排名世界前五。徐芷沅,你要幹什麽?”

徐芷沅微一挑眉,白凈清純的臉龐泛出一絲譏笑。

“既然你查過,就該知道相思豆戴著是不會出事的……”

“誰說你是針對我了?”林溪激動之下比平時兇了不少,很不耐煩地打斷她,“是,戴著沒事,但吃下去會!你老實告訴我,你是不是打算做什麽傻事?給方嘉珩下毒,出了事你以為自己能擺脫嫌疑?還是說你打算同歸於盡?”

徐芷沅臉上的笑容微微僵住。她盯著林溪,神情變得很奇怪,一雙黑漆漆的眼睛裝滿審視,隱隱還有一絲迷惘。

“你想多了。”她冷聲說,“只不過是隨手把不要的東西給你而已。如果我真要做什麽,何必引起你的註意……”

“你是在求助吧!”林溪再次打斷她,茶色的眼裏一派怒色,“你以為我想管你啊?但你都暗示得這麽明顯了,我要是不理會,以後肯定一直良心不安、睡不著覺。你怎麽用心還是這麽險惡啊徐芷沅!”

“你……”

“剛才的早餐你要拿給誰?姓方的?相思豆是不是放在那裏面,還是說你要找別的機會下手?夠了吧!你知不知道自己會付出什麽代價?就為了這麽一個男人,在異國他鄉被捕入獄,餘生都在鐵窗裏度過,值得嗎?”林溪更加激動起來,揪著徐芷沅衣服一通訓,“你不是很厲害嗎,不是說想過好日子嗎,不是比誰都想要往上爬嗎?就因為人家甩了你,你就連好日子都不要啦?徐芷沅,你能不能拿出點當初踩我的氣勢來?你這副樣子,讓我覺得就算現在我能打敗你,也很丟臉啊!”

徐芷沅垂著眼簾,靜靜的不知道在想什麽。過了好一會兒,等陽光爬上了她們之間的空地,她才突然一聲輕笑。

“你真的想多了,林溪。”

這時,從走廊另一頭走來一個男人,遠遠看了她們這邊一眼,疑惑發聲:“Xu”

那是一個黑發的亞裔,開口卻是純正的美式英語。

徐芷沅擺動手臂,回以一個嫵媚的笑容:“馬上來,親愛的。”

林溪眨巴眨巴眼:“咦……?”

不是方嘉珩?

“我才不會做那種得不償失的事情呢。如你所見,我已經規劃好下一個未來了。Lucas人很好,也比姓方的更大方、更討人喜歡。”她理了理耳畔碎發,眼波流轉,動作亦分外妖嬈,“剛才的早餐是我自己的,不過反正是自助,也就不讓你賠了。”

林溪傻眼了:“什麽?這麽快你……”

“對哦,這才是我這次上船的目的,這麽多有錢人,勾搭一個靠譜的也不算難麽。”徐芷沅對她拋了個媚眼,輕笑道,“我們從來就是兩個世界的人,乖寶寶林溪~”

她回身娉娉婷婷地往另一個方向走去,親昵地挽住Lucas的手臂,與他交換了一個熱烈的吻,纏纏綿綿地消失在走廊盡頭。

林溪的眼睛越瞪越大,最後終於悲憤地抱怨:“我果然——跟這個女人合不來啊!!”

以為對方會幹傻事的自己真的才是個自作多情的大傻子啊!!!

伊瑟從陰影中走出,安慰地摸了摸她的頭,若有所思地看了那頭一眼。

“走了,傻子。”他好笑地揪了一下人類的臉頰,“我查到一家很好的餐廳,他們的冰淇淋很有名。回學院之前,先帶你去那裏吧。”

“什麽啊,為什麽伊瑟也要叫我傻子!”

“那就‘菜鳥’吧。”

“哼……伊瑟爺爺!”

“你說什麽?!”

“爺爺!伊瑟爺爺!爺爺爺爺……嗷嗷嗷大爺我錯了!”

徐芷沅停下腳步,回頭看了看那邊,在隱約回蕩的人聲中笑著搖了搖頭。她

“Xu?”

“沒什麽。”

她趴在船舷邊,面對著海上燦爛得沒有一絲陰霾的陽光,從隨身的包裏拿出一只墨鏡戴上。白金色的鏈條墜著白色的菱格小方包,精致的空間裏除了墨鏡以外,還有一只小小的試管,裏面裝著淡黃色的粉末。

相思豆,也叫雞母珠豆,外表紅潤美麗,常被用於裝飾,但實際卻是一種含有劇毒的植物,只需要攝入3mg的雞母珠毒蛋白就能對人體造成致命傷害。

她本來是想把這東西加進那個人的咖啡裏的。

徐芷沅淡淡一笑,忽然一揚手,奮力把裝著相思豆粉末的試管扔進了大海。那只渺小的試管濺起了微不足道的水花,立即消失在一片碧藍的茫茫之中。

“那是什麽?”Lucas饒有興趣地和她開玩笑,“不會是在消滅犯罪證據吧?”

“說不定真的是哦~”徐芷沅點了點自己的嘴唇,笑道,“要知道,女人本身就是致命的毒/藥呢。”

Lucas哈哈大笑:“這是一條真理。親愛的Xu,我可是為了你狠狠地得罪了方學弟。剛才看見他臉色鐵青地站在一旁,真是可憐。”

徐芷沅但笑不語。她面對一望無際的海面,紅唇微勾,慵懶神秘。

“是什麽美景吸引了你的註意力?”

“海面上總是會泛起細碎的白色泡沫。很漂亮啊,讓人想起和人魚有關的童話故事。”

“哦,親愛的——”Lucas以詠嘆調般的語氣,情深款款地問,“你會為了我變成海上的泡沫嗎?”

徐芷沅湊近他的耳邊,笑語呢喃:“你猜?”

她才不會為了誰而讓自己變成泡沫。她最多最多,想的也只會是拉著那個人一起,消逝在清晨第一縷陽光下。但即便是這樣的想法……

乖寶寶,真的還是那個乖寶寶啊。從過去,到現在,也許直到很多年後,等她和她身邊的人都再次變成了自己也不認識的樣子,林寶寶依舊是林寶寶,乖得無聊。

“Xu,你又在一個人偷笑了。告訴我你在想什麽。”

“我在想,這個世界上生活著跟自己完全不一樣的人,感覺也不壞。”

乖寶寶有乖寶寶的活法,她這樣的心機婊有心機婊的活法。歸根結底,人類的一生並不比海上的泡沫更長。短暫的生命中,除了竭盡全力去抓住自己想要的東西,似乎也沒有更多可以做的。

碧波蕩漾的大海中,潔白的“阿波羅號”如一只無暇的鷗鳥,輕盈地、歡樂地開啟歸程,仿若一夜安穩、無事發生。在它緩緩迤邐而出的尾痕間,細密的白色泡沫擠擠挨挨,將陽光折射為彩色,又接連破碎在海中。

作者有話要說:引用說明:

“我們這些由神靈創造的幻想種族,在一個非神所造的世界……真是感到很害怕啊。”化用自英國詩人豪斯曼“我,一個陌生人,在一個非我所造的世界上,真是害怕”。譯文轉引自納博科夫《文學講稿》(上海譯文出版社)關於《荒涼山莊》那一章。

******

這一章字數可以分個章,但考慮到首尾呼應,還是放在一章裏比較合適~

我敢保證徐芷沅第一次出場的時候,絕對沒人想到這個走向哈哈哈~

她是和林溪完全不同類型的人。心機?綠茶?惡毒女配?蘇爽文女主?拋開所有標簽,她就是某一類真實存在於世界上的人的代表。一定要概括的話,大概是低配版鄧文迪吧。

還有一章應該就能結束這一卷了……咳咳咳,希望本卷結尾不會讓大家一臉懵逼=3=

感謝~

時茗卿扔了1個地雷

投擲時間:2018-09-26 18:11:2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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